“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洛临意再一次敲响了自己房间的房门。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因不断联想而动荡不安的心也渐渐平息，所谓“快刀斩乱麻”，就是让双方都不留遗憾。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好啦……知道啦……我会起床的……”
依旧是极其微弱的声音，但其实洛临意知道苏曦玖在朦胧中说完这句话后，就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继续酣睡。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唔……呜……都说知道了……”
她绝对已经把耳朵蒙起来了——苏曦玖就是这样的懒人，在起床这件事上她有足以傲视群雄的强大拖延症。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
“曦玖，我要进来咯。”洛临意尽量保持轻柔的声音大声说。
“……”没有任何答复，“……欸？”
“我—要—进—来—了。”又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
“欸欸？！等等！不要进来啊！”
房间里传来女孩慌张的呼喊，洛临意当然没有开门进去，他就连房门的原木拉手都没碰。
其实洛临意一直很奇怪那些动漫里的主角明明听见妹子大喊“等——等等不要进来”但还是固执地开门进妹子的房间里，然后一脸震惊地看见妹子衣冠不整或是赤身**只捂住自己的重要部位，看了个够后才满脸通红地高声道歉这才关上门出去，只留下妹子一个人害羞苦恼。
所以说这种智障主角存在的意义就是给观众发福利吗？
不过这种套路俗得要死，但还是乐此不疲地套用呢……
个性鲜明的主角真是越来越少了……看来看去只有『 』有意思，不过距《游戏人生》的动漫发布还有四年吧……就算是轻小说出版也还有两年……不，出繁体中文版还有三年呢……啧……
思绪飘飞四散，洛临意胡思乱想着安静地等待苏曦玖着装完毕。
“……你怎么还不进来啊？”再次传来苏曦玖的声音，不过她的问题让洛临意愣了一下。
“我为什么要进来？”
“……可、可动漫不都这样的吗？而且你也是说了要进来的吧……”
“欸……难道你觉得我会对十四岁女孩的身体感兴趣——而且是从小看到大的？”
“你是在看不起我吗？”
“如果是身材的话……唔……”
“为什么要犹豫啊？！你进来看看绝对会后悔的！”
“那就算了吧……”
“不是那个意思！唔……叫你进来你就进来，哪来那么多废话？！”
“是是是，霸道的公主殿下……”
洛临意一按原木把手，房门边缘裂开一条无光的缝隙，缓缓推开，让屋外的光渐渐洒满整个房间。
床上，端坐着正在柔眼睛的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绸缎般的墨色长发静静乖巧地披散在身后，微微有些宽大的白衬衫显衬出身躯的娇小精致，衣领扣子打开三颗，掩露出完美无瑕的锁骨，脖颈修长如天鹅，白皙透嫩的皮肤映出唇瓣的樱红诱惑。
这的确是足以称得上“红颜祸水”的公主殿下。
蝶翼般的睫毛微微扇动，公主殿下眼神中透出骄傲，睥睨般地看向晨光中的男孩。
不用想也知道这家伙多半是半夜三更热醒后，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脱下衣服又觉得冷，就从衣柜里翻出件自己的衣服套在身上，然后爬上床继续睡觉——洛临意默叹。
“喂……那东西就这么随意地丢在桌子上真的好么？”
可惜晨光中的男孩并没有欣赏公主殿下的美丽，而是扶额指向书桌。
公主殿下呆了一下，然后面不改色地拿过书桌上白色带有蕾丝边的文胸藏到身后，继续睥睨地看着男孩。
“好啦好啦，曦玖公主殿下最漂亮最完美了，所以可以请您沐洗更衣了么？”
“好敷衍啊……”公主殿下表示很不满意。
“那要我怎样？公主殿下您可真是回眸一笑百魅生，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天下无人能比拟您的美丽，哪怕是那位独在北方伫立的姑娘也不如您的一颦一笑倾国倾城？”
“不错不错，吾心甚欢。”公主殿下频频点头，满脸的骄傲。
“那么请殿下起身更衣，奴婢就暂且退下了。”洛临意微微曲身，恭恭敬敬地向后退去。
“等等。这时候小奴婢不是应该精心为公主殿下挑选好衣物，然后毕恭毕敬地为公主殿下穿上吗？”
“……嚯嚯，公主殿下穿着奴婢的衣服还能这么理直气壮也是佩服。”
“都说是奴婢，那就连你也是我的，我想怎样就怎样，要是不服就叫人把你拖出去糟蹋了！若是没人就由本殿下亲自糟蹋！”
公主殿下豪气干云地一挥手，略大的袖子在半空中微微摇晃着，仿佛整个天下都已经收入囊中。区区一只小小奴婢还敢抗令，分分钟操得你哭喊求饶大喊“公主殿下我发誓再也不敢了请放过我继续这样下去我会坏掉的”！
“咕嘿嘿嘿……”联想过头的公主殿下红着脸发出诡异地痴笑声。
然后她就被洛临意敲了脑袋。
“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叫你声殿下就想着滥用私权了，快点起床穿衣服去卫生间里洗漱，一定要记得刷牙，我去做早餐。”
“啧！明明只是一只想操就操的小奴隶而已……”公主殿下不爽地鼓起两边脸颊——其实她只是不想刷牙罢了。
“什么叫‘想操就操’，就算是你也没有上我的资格，好啦，乖乖起床，早餐煎蛋香菇多些还是少些？”
洛临意用抚摸猫的手法揉着公主殿下的小脑袋，他也就不吐槽自己的身份从“奴婢”降到“奴隶”了。
“唔……”殿下眯着眼睛享受着头顶的温柔，不情愿地点点头，“好吧……不过香菇的话……还是少点好。”
“乖哦~”洛临意收回放在苏曦玖脑袋上的手，走出房间，带上的门留出一条透光的缝隙。
“唔……好麻烦……”
苏曦玖撑着脸看着自己旁边的衣服，从身后拿出文胸扔在身前，目光无神地愣了几秒，然后褪下衬衫，显露出女孩羊脂白玉般的肌肤，和开始发育已经有了微微曲线的稚嫩身躯。
“他……应该还会穿的吧……”苏曦玖看着自己手上的白衬衫喃喃自语。
“唔……”
照例为妹妹的烤面包片上抹上炼乳，再调好甜牛奶，洛临意把粉色马克杯递给在一旁踮着脚期待的妹妹，接着铲起锅中的金黄散香的煎鸡蛋放入碟中，和烤面包片一齐端到桌上。
“嘻……还是哥最了解我。”洛筱韵跳到椅子上坐着，满意地喝了一口甜牛奶。
“不了解妹妹的哥哥还是哥哥么？”洛临意开始做苏曦玖的份。
“嗯嗯……”妹妹嚼着煎蛋，虽然香菇有些讨厌，但蛋的味道处理完美地融合香菇味，味道突破了两种食材的极限，“以前完全没发现哥会做饭呢~”
“我也完全没发现妹妹竟然那么贪吃呢~”把弹出的两片面包抹上果酱，顺带将鸡蛋翻面，洛临意以同样的语气回答。
“唔……其实——”妹妹咽下口中的煎蛋，抿了口微热的甜牛奶后反驳洛临意，“——我只是在摄取每日所需的能量而已。”
“原来是这样吗。”洛临意把牛奶加热，苏曦玖偏爱原味，“可惜完全没有说服力呢……”
“哼哼——”妹妹又咬了一口煎蛋，“——哥的愚蠢我已经见识到了。”
“妹的无赖我也见识到了呢。”
洛临意将稍嫩的煎蛋放入碟子中，把烤面包片和煎蛋都端到苏曦玖的座位上，然后再端来热牛奶，最后做自己的早餐。
“唔……”洛筱韵咀嚼着煎蛋决定不理洛临意。
这时一道身影从洛筱韵余光掠过，她下意识转头看去，苏曦玖正在蹑手蹑脚地接近洛临意，看到洛筱韵转过头，她竖起一根手指封在嘴前。
“(嘘)……”
“……”洛筱韵犹豫了一下，把口中的煎蛋咽下，随即向苏曦玖竖起拇指，无声地鼓励她，“(曦玖姐加油)……”
“(嗯)……”
苏曦玖点点头，继续小心翼翼地接近背对着她的洛临意，流苏般的墨发只在发尾部分束起，安静乖巧地躺在她背上。
在洛筱韵的注视下，苏曦玖成功地来到了洛临意身后，她微微踮起脚前半身靠近洛临意，准备在他耳边大喊一声。
“刷牙了么？”洛临意头也不回地问。
“噫——！”倒是苏曦玖被吓了一跳。
叼着面包片，洛临意一手端着一手端着煎蛋转过身来，看着退后一步惊魂未定的苏曦玖挑了挑眉。
“呼呼……那、那个——其实我是来看看你是怎么煎蛋的！”平息了剧烈跳动的心，苏曦玖急中生智。
洛临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过说是面无表情，其实眼中却蕴着笑意。
“真的，学会了我也可以做给你……和筱韵吃！”
盯——
“不信你问筱……”苏曦玖扭头便看见洛筱韵跃跃欲试的神情，于是她瞬间改口，“算了你还是不要问她了，反正你信我就对了。”
盯——
“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想在你耳边大吼一声吓你，不然我……我……我就再也见不到你！”
苏曦玖总感觉洛临意眸中的笑意是嘲笑，下意识心虚的她竖起两根手指。
有些慌张的她并没有发现在她说出这句话时，洛家兄妹的眼眸都在那一霎那黯淡了几分，只不过洛临意瞬间就已经调整过来，没让苏曦玖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洛筱韵却依旧低垂着目光，愣愣地看着碟中吃了一半的煎蛋。
洛临意叹了口气，把腰弯下，将口中叼着的面包片递到苏曦玖手上，她下意识地接住。
“我只是在示意你让开而已，你怎么这么慌张？”
“……不，没什么。”苏曦玖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傻掉了。
在苏曦玖的夸赞和欣慰(？)中吃完了这顿早餐，洛筱韵揉着肚子皱着眉毛看着洛临意。
“都说不要放香菇，哥你怎么还是放了，吃得我肚子疼，哼！”
洛临意一愣，随即露出歉意地笑了笑。
妹妹一扭头跑掉了，过了几秒传来房门关上的声音，根据声音判断，应该是卫生间。
“欸？筱韵还是这么讨厌吃香菇吗？”苏曦玖有些惊讶。
“嗯。”
洛临意看着苏曦玖，看她如柳的双眉看她瀑布般的长发看她含着水波的眼眸看她白皙美好的脸庞看她樱花般的双唇看她天鹅般修长的脖颈……洛临意的目光愈发柔和，甚至带上了几分留念。
她是那么稚嫩那么美丽，就像一朵还未绽放的花苞，一旦绽放必定有倾世之美。
但苏曦玖对这样的目光感到很不舒服，这种目光就像是……杞梁在临行前看妻子孟姜女的最后一眼。
“临意，你怎么——”
“我们要转学了。”
“转学……转去哪儿？”苏曦玖有些不在乎，大不了和他们一齐转学，只要和爷爷说一声。
“英国白金汉郡的昆古尼尔学院。”
“……英国？！”苏曦玖不淡定了，她惊异地重复了一遍，上半身直立而起。
“英国。”
没有任何余地，拖沓犹豫带来的只能是藕断丝连的悲哀，和在两颗……三颗心中留下无法愈合的伤痕，以及一段被永远封存的记忆。
“喂喂，虽然我刚刚发过誓，可也不至于这么快灵验吧？更何况我只竖起两根手指，誓言本就是不成立的，所以临意你的玩——”
“后天启程，母亲已经让人来接我们了，退学手续也早就办好了。”
——这是连洛临意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说辞。
“真……真的？”
“真的。”
“唔……我已经知道错了，临意不要再逗我玩了。”苏曦玖在笑，可笑得是那么勉强那么无力。
一张烙印着六翼天使的金属片带着一张彩色照片滑到苏曦玖面前，洛临意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
“……”
苏曦玖缓缓拿起那张金属片，这样的构造她见过，在某个礼盒上，她按下六翼天使，弹出四角印着金黄花纹的学院录取通知书。
俏丽的脸庞在一瞬间失去所有光彩，似乎就连皮肤本身的淡黄色也被抽离，只留下比雪还要冰冷的苍白。
双手微微颤抖着，她慢慢地极其艰难地打开折起的通知书，满目的工整楷书她完全没看进去，纸张开始印上的“这封信来自昆古尼尔学院(Gungnir College)招生委员会……”已经摧毁了她所有理智。
“真的……是真的……这是真的……真的……真的……是真的……”
不断地呢喃着，苏曦玖猛然抛下那张通知书，抓过彩色照片，瞪大眼睛仔细观察着，手背上隐隐有淡淡的青筋凸起，她死死地盯着，似乎每一寸像素她都要看得一清二楚。
良久，她无力松开照片，任由它飘落在餐桌上，然后滑掉地面——没有……没有PS的痕迹……真的……都是真的……
脱力的女孩软弱无骨般倚靠在座椅上，原本圆润灵动的眼眸此时却充斥着绝望与惶恐无措。
就像被装在纸箱里将要被抛弃在暴风雨中的小猫。
那么脆弱那么惊慌……无论怎样呼叫哀鸣，可还是没人来救它。
洛临意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他不敢再看了，放在餐桌下的双手早已悄然无声地紧握成拳，全身的力量都凝聚在其中，却又同样悄无声息地松开，力量也随着一起消散殆尽。
“能……不去吗……”
良久，苏曦玖轻轻地问，眼眸中依旧是小猫般的绝望无力和失措。
“没有‘拒绝’，这个选项……”
“是吗……”
“……”洛临意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自己也在问自己“是吗”，可惜没有答案。
“那陪我去那看看吧……”苏曦玖的语气极近哀求，虚弱若游丝，“还记得吧……？”
“你忘了我都不会忘，不过……吃完午饭去吧，尝尝我做的蛋包饭，你不是一直想尝尝蛋包饭是什么味道的么？”
“……好……”
“而且，中午的话……那里的树影……很美的啊……”
“嗯……”
“……我去看看筱韵。”
“去吧……”
洛临意随即起身，不再看苏曦玖，走向厨房外。苏曦玖在洛临意转身离开的一瞬间，就趴到了餐桌上，把脸埋到双臂臂弯中，静默无声，只有身躯微微颤抖着。
卫生间的门与卧室门的材质不同，所以关门的声音不同，苏曦玖听不出来，但洛临意却再熟悉不过。
他一步步慢慢走近卫生间关上的门，每一步都仿佛用尽全力每一步都恍若消耗生命。
洛临意倚着房门缓缓坐下，抱住双腿，把头搭在膝盖上，如羽般的睫毛落下，目光低垂。
“……呜呜呜……曦玖姐……呜呜……武爷爷……呜哼哼哼呜呜呜呜呜……”
妹妹极力压抑的微不可闻的啜泣声从门后传来，她靠着门坐着，曲着双腿抹着不断涌出的剔透泪珠。
洛临意无神地看着地面，眼眸中弥漫着铺天盖地的浓稠乌云，令人窒息的哀伤以雨滴的形式隐藏在幕布般的乌云之后，漆黑乌云的最深处，银紫色的闪电蓦然掠过，暴戾地撕裂整片天穹。
灰色的世界中，三个孩子都在悄悄地掩盖自己心中那小小的哀伤。
——那足以淹没整个世界的小小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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